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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史萱七夕24h-19:00】乡村爱情故事

农村土路不好走,晴天一吹就扬灰,雨天一时就泥泞,史艳文刚来有些不习惯,虽然有努力在干活,但他终究没怎么做过农活,干得比周围农人慢。没一会就腰酸背痛了,直着身子捶捶腰。看见他前面的姑娘弯着腰割得飞快,油亮的辫子在金色的麦地里一甩一甩的,人姑娘都割一轮下来了,利落地捆扎麦子,偶尔抬眼和他对上,黑色的瞳仁亮亮的,史艳文有些不知所措,别开目光觉得有些羞愧,又重新低头割麦了。

麦子的季节结束后,他被分配到养猪。这个时候是种水稻的季节,来往路上是要去插秧和插秧回来的人们。他又看见那个瞳仁黑黑的姑娘了,她干活很快,那辫子又一晃一晃地在水稻田上了,颇有借水面当镜子顾盼生姿的味道。

“那是村里刘三家的姑娘,叫刘萱姑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大姐靠在他旁边的猪圈说,她看他一个劲地盯着人家姑娘好一会了,干脆告诉他,“这姑娘……别说人长得水灵,可能干了!每天帮她哥哥家做多少活啊,谁要是娶她,啧啧啧,那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哦!”

大姐故意在旁边长叹一声,下田插秧去了。史艳文楞楞的,直到圈里猪开始拱叫了他才回过神来,把猪食倒下去。

村民晚饭后会围着村里唯一一台黑白电视机看电视,史艳文洗干净脸,换了身干净的衣裳,用水抹抹头发,尽力让自己变得清爽些。然后小心挤到黑眼睛的姑娘身边,姑娘没注意他,专注看电视呢。好久他才开口道:“你好,我叫史艳文……敢问姑娘芳名?”

姑娘看也不看他,盯着电视,三个字随便从嘴里吐出来,道:“刘萱姑。”

“哦哦,”史艳文默记下来,“我,我看你干活很快,就想问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姑娘听了这话,倒是转过脸来,她皮肤不白,又因为最近在插秧,小脸被晒得黑里透红,于是衬出眼白,又更衬得那双黑眼睛更亮了。姑娘对着他一笑,一排整齐的白牙露出来,道:“做多熟了就行了,史老师。”

从她开口,他就已经呆了,她又看着他一个劲笑,更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,半天才回过味来姑娘是在笑他,他不在意,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……”

“她们都说你之前是干老师的。”

史艳文哦哦地两声,也没法反驳。他以前是很会说话的,到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呆在她身边,他就很开心了。

“萱姑,是哪个萱姑?”一会他找到一个话题。

姑娘摇摇头说:“不知道,我不识字的。”

史艳文于是留了个心眼,在村干部那查到她的名字。第二次看电视,他还是挤到她身边,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她的名字,说是不是这三个字啊?刘萱姑笑笑说我也不懂,看着是挺像的。

史艳文于是说那我教你写,好吗?

眼睛黑黑的姑娘抬头看他一眼,说好啊。

村里人都知道那个长相俊秀的史老师喜欢刘萱姑了。风声自然也传进刘家姑娘的耳朵里,被同行的女伴追问时,她一甩辫子,扬起头,既傲又羞地说:“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,谁要看上他啦。”

她是这样说,却又将史艳文送给她的绢花欢欢喜喜地戴在头上。那绢花粉嫩娇人,按着颜色层次从淡至深层层叠叠地合着花蕊,做得好看极了,集市上也没有的卖这样精致的。问他从哪买的,史艳文藏藏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。刘萱姑把他手扯出来,他手白净如今染上层层红晕,于是便明白是他自己做的,统共做了十来个才做出最美的那一朵。他的情意自然传达到了,心上人怜爱地摸着他的手,摸得他脸直红上脖子根。

他们情投意合,在村子里什么事都瞒不住,消息走得快,村内人很快就知道刘三的小妹和史老师谈恋爱了——嗨,不是迟早的事嘛!你看那史老师的样!眼睛恨不得黏人家姑娘身上!

刘三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了,叫小妹把男朋友带家里来让他和她嫂子看看。史艳文极其紧张,刘萱姑说不用紧张,我大哥人很好的。刘三家是村里条件相对好的,史艳文就一老师,过来时一穷二白除了一肚子不能当饭吃的臭墨水什么也没有,农人可不看这些,只看你家里有几只鸡蛋吃不吃得上米,要是都没有,小伙子会做活肯上进也成。史艳文努力奋斗,总算也不落下太多,就是和娴熟的农人比还是差点,也不知道刘三会不会嫌。

“真的没关系,不用担心。”刘萱姑无奈道。

“我怕你哥不满意到时候……”史艳文低了声音,“到时候不让我娶你……”

刘萱姑脸都红了,道:“瞎说什么呢。”

好在一切顺利。刘三虽说是乡野之人,却极其尊重有知识的人,十分喜爱史艳文,酒过三巡拉着他就要结拜兄弟。听闻史艳文想来娶他妹子,大笑着拍手说这就很好了,是大好的喜事啊!

村里穷,结婚也不过请宗族的亲朋好友摆上几桌,新郎新娘去做身新衣服,领口别朵红花,这样就再没有比他们更像新郎新娘了。

没过几年,他们有了第一个儿子,史艳文写信给母亲水夫人,请教孩子姓名。水夫人一连写了三个名字寄过来。

妻子已经识得许多字,看着信上的“精忠,仗义,存孝”,笑出声来,道:“才一个儿子,婆婆怎么写三个出来。”

“或许是给我们挑吧,又或者,是觉得我们还能再有孩子,干脆一次性写完。”

“这都是男孩名,那意思是我能生三个儿子咯?”

“也许。老人家有时候能知道很多事情的。”

她果然生了三个儿子。第二胎是双生子。村里少有生双生子的女人,稳婆也没接过多少,因此格外凶险些。史艳文听着妻子叫了一夜,心焦得痛苦,等终于听见母子平安的消息,他松开手才发现指甲嵌出了深深的血痕。

于是按着水夫人的命名,哥哥叫“仗义”,弟弟叫“存孝”。

这对双生子天生调皮捣蛋。弟弟存孝本性忠厚老实,偏偏被哥哥这个混世魔王指挥,这对兄弟俩今日打邻居家的鸡,明日吓隔壁家的狗,闹得鸡犬不宁。当妈的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,揪着史仗义耳朵从床底下拖出来,罚跪堂屋,一手鸡毛掸子打得儿子嗷嗷叫,一边的存孝看得心惊胆战说娘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哥了!史艳文也看不下去说不患寡而患不均,你这样仗义会心存怨怼的。刘萱姑冷笑说存孝皮糙肉厚不怕打,就是心疼他哥,打他哥身上比打他身上有用多了!史艳文还想说话被妻子瞪回去了,教育孩子这方面他确实不如刘萱姑。史仗义天天被他娘打的嗷嗷叫,完了还是黏着他娘。自己每每求情,他还是对自己这个父亲直呼其名——然后再被他娘以不孝为名狠狠打一顿,而这次史艳文就不会唱红脸了。

大儿史精忠从来没有让他们操过心,从小就是三好学生,各种奖状拿到手软,作为奖品的笔记本最后多到被他弟撕着叠纸飞机。

史艳文在村内是收信收得最多的人。刘萱姑问他在和什么人通信,他说是市里的几个朋友挂念他,也是顺便来问他怎样处理眼前的问题。

“啊,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管,早点退休养老……每天就养养花逗逗鸟……”史艳文拿着钢笔感慨,“那样就舒坦咯。”

“人还没到三十就想这些了,”刘萱姑嗔怪,“不给孩子做好榜样!”

后来精忠要去市里上高中,史艳文也接到上调的指令,父子俩就收拾行李一齐走了。忙得他们过年时也不一定能回来,仅仅打个电话。史仗义更嚣张了,在电话里对他老北直呼其名,他娘也只是拍拍他的头就算了,每个人表达思念的方式不同,史艳文不在,仗义和存孝都很想他。

史艳文承诺说明年一定回来。然而没等到明年,就因为事故回了家:是仗义出了事。

妻子说起事情始末,一边说一边哭,几度中断。兄弟俩去后山上玩,因为他们是去惯的,刘萱姑也没在意。天色很晚他们还没回来,她就急了去找,刚刚进山就看见存孝背着他哥蹒跚着走来。小孩子灰头土脸,一定摔了许多跤,两根小腿直打颤,还是坚持背着仗义,看见她哭着喊娘亲二哥不好了!她一摸,平时几句话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人如今连呼吸都很微弱了,就赶紧送了医院,再来就是给丈夫打电话。

躺病床上的史仗义睁眼说娘亲我好痛喔,一转头说爹亲也来看我了吗?史艳文俯身握住儿子的手说仗义我来了。史仗义瞪圆了眼睛说真是你啊?然后抽手回来缩被窝里死活不见人,说我居然叫史艳文爹了丢死人了我不活啦!刘萱姑一时半会打也不是,不打也不是,她这儿子嘴最厉害连这档口也不饶人,此时就寻思自己当初难不成是中邪了,不然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!

刘萱姑替儿子求了佛,一个法师给了个法号收他做挂名弟子叫小空,希望为他消灾免难。她问史艳文自己这样是否太过迷信,丈夫轻轻抚摸她的手说爱子心切,人皆有之,何况你我。史艳文亦在工作之余四处寻访名医,希望对孩子的病有所帮助。好在终于在魔世寻到了医生,请来为孩子治病。

…………

许多许多年过去了,大儿接了史艳文的班,他则安然退休。

夫妻俩操劳一辈子,总算将三个儿子拉扯大,安歇下来看着彼此,才发现对方早已经两鬓斑白,不复初见时那样乌黑的青丝了。

“我当年喜欢你娘……就是因为她头发很黑哦……”史艳文摇扇子晒太阳,“嗯,眼睛也黑,你娘年轻时可漂亮了。”

史仗义削好苹果塞他北手里,随意敷衍道:“好一个见色起意啊。”

“耶——不能这样讲呢,我可是真心求娶刘家小姐啊。”

“可我听我娘讲,说她当年看不上你的……”

“本来的事,”刘萱姑从后面端盆走过来,踹踹史仗义叫他晾衣服去,道: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,除了我是呆子,谁会嫁给他。”

“这样说我会很难过哦娘子……”史艳文摇摇扇子给她扇风,道,“凉快吗?”

刘萱姑没说话,在史艳文旁边的她的专属躺椅上眯起了午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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